▲(图文无关)国内某少女偶像女团在演出中。 (视觉中国/图)
全文共7983字,阅读大约需要16分钟资深娱乐法律师李振武说,之前对粉丝的管理一直处于很模糊的地带,“不太敢管,不太想管”,但是“现在成为平台和经纪公司的工作职责了”。
探长提到,在过去,一次练习生招募可以吸引几千人报名,如今只有几百人报名。
湖南卫视《披荆斩棘的哥哥》舞台提示清单中,列举了“慎做鬼机灵表情”“慎用咬嘴唇”“慎用wink”“慎用顶胯扭胯动作”“慎用与舞台地板大规模接触的动作”。
汪海林认为,如果现在的购销机制不改变,仍然是根据明星影响力来购买和确定项目,那么饭圈现象只会变换各种形式,最后还可能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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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悠翔
焦虑情绪是在2021年8月27日之后彻底在饭圈中蔓延的。根据中央网信办(《关于进一步加强“饭圈”乱象治理的通知》)要求,饭圈粉丝们熟悉的许多活动立刻就要终止:不许打投、不许控评、不许集资、不许引战互撕。那些为人熟知的饭圈动作看起来要结束了——过去365天,当“粉丝”一词约550次冲上微博热搜时,最粗心的人,也能从关联词的变化中意识到山雨欲来:“喊话”“帮助”“感谢”慢慢消失了,“禁言”“抵制”“解散”取而代之。半个多月来,各个行业协会连续发声抵制演艺圈乱象。9月7日,国家广电总局在北京召开了广播电视和网络视听文艺工作者座谈会。“政策力度比想象的还要大。”中国电影文学学会副会长、编剧汪海林对南方周末记者说,“由主管部门,甚至是中央机关直接下规定、通知、采取措施,原因在于前几年通过行业自治的方式,并不能够有效地管理,或者效果不明显。”不过,随着治理组合拳的落地,这次整顿效果立显:超过5000个微博群组遭到解散,3000多个超话关闭,7000多个账号被处置,这些数字几乎每天都在微博的通告中提示和增加;抖音解散了1900多个群组;豆瓣则删除了178个含有“拉踩”等违规内容的小组名称;QQ群也已经无法搜索到“后援会”“××(明星)”等任何相近的粉丝群。平台方和明星、经纪公司开始被要求承担更多的责任。星娱乐法创始人、资深娱乐法律师李振武说,之前对粉丝的管理一直处于很模糊的地带,“不太敢管,不太想管”,但是“现在成为平台和经纪公司的工作职责了”。饭圈的反馈则显得积极和“老练”,这来自其早已形成的内部成熟结构(美工、文案、数据、控评等小组分工),以及过往对圈外的一次次集体行动。“因站方清朗要求……各家官组均在进行改名。”位居一个明星势力榜(该榜单于8月6日下架)前列的明星数据站如此宣布,并设置成仅粉丝可见。之后,混杂着英文、动植物、星辰、海洋等各类元素的名称,开始代替打榜、控评等敏感词,以规避排查风险。已经退圈的艾甜一度是某顶流明星后援会的“核心高层”,离开时曾为后援会收拾过一些棘手的“烂摊子”。艾甜不喜欢饭圈的氛围和环境,也发誓绝不碰数据、控评和引战这三点,但她承认这就是之前运营饭圈的逻辑和玩法。“但是我们更希望看到的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我还在里面,当然是顺应政策,从整顿内部开始。”多个互联网平台的明星榜单下架后,艺人本身的数据打投已经偃旗息鼓,但是一些投票活动仍在继续,转向了影视作品等关联的榜单。“反黑”工作并没有因此停止,只是不再激烈“对线”,转而直接投诉至平台处理。而在一些粉丝群,他们会每天发一遍禁止“引战”的公告,以防“炸群”的风险。至于那些日常发言,多用一些约定俗成的“密钥”“黑话”,并增加拼音的缩写表达。当被南方周末记者问及是否有所影响时,多位粉丝回答得竟出奇一致——“佛系”。1脱粉后去看羽毛球比赛
饭圈短暂止戈了,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安静的时候。一名粉丝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说,这令其感到不习惯。过去,几乎每天都能见证各类“骂战”和各方“掰扯”——来自粉丝内部、其他粉丝、黑粉、营销号、工作室等,争执的原因也五花八门。现在,如果有营销号像往常一样带起两个明星的同框节奏,评论区的粉丝互相提醒要“理性”。活跃在微博超话中的粉丝动态变少了很多,这位粉丝注意到,有时刷新后,出现的新内容寥寥。即使是私密性更好的“副超”(外界很少注意的第二圈子),粉丝激烈的情绪也有所收敛,“一些粉丝是为了数据解放而开心,而另一些则担忧偶像的资源滑落,不知何去何从”。李青青混迹饭圈多年,与娱乐公司也多有联系。李青青说,大家仍然会盯着微博“广场”,进行净化和“反黑”,并担心其他粉丝“不守规矩”。最近,一名艺人粉丝谈及,由于近期有新戏要拍,合作方是另外一个艺人,结果大家很担心另一家的粉丝“引战”,最大心愿就是盼望“大家和和气气演完这部剧”。此前,因新戏合作传闻,赵丽颖粉丝与王一博粉丝发生“互撕”,最终明星下场道歉,大量账号遭到销号、禁言。几个后援会的会长找到李青青寻求建议,李青青提醒了新的“注意事项”:文案中不要再度女化爱豆,不再鼓励未成年追星,不再传播养成系内容——这些反应来自9月2日《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办公厅关于进一步加强文艺节目及其人员管理的通知》。三天后,湖南卫视宣布“因频道编排调整,原定9月8日上档的电视剧《余生,请多指教》暂停播出”时,两位主演肖战和杨紫第一时间转发相关微博。肖战更是提及“请大家继续响应‘清朗’行动的号召”,留言百万的评论区前排评论多为“理解”“等待”和“支持”,看起来一派祥和。同一天,另外一条在榜259分钟的热搜,似乎短暂释放了积累一周的饭圈情绪——这是“粉丝”最近一次登上热搜而招致批评——中国粉丝为韩国防弹少年团成员朴智旻集资订制飞机应援。然后,“朴智旻”的搜索结果很快被粉丝紧急净化、“反黑”和控评,并在评论区与其他粉丝产生了冲突,沉寂被迅速打破。沈摇熟悉这些应对方式,她曾是创造营“秀粉”的一员,与其他粉丝一晚上集资了上百万元,并深信着“哥哥除了我们没有别人了”。那时候,沈摇流转于各个群中,写文案为粉丝打气;在热门内容下发十几条帖子控评,抢占前排;看着大家因为一张照片而引战对撕,几乎每天要花费十个多小时投入到饭圈中。一直到成团夜上,偶像遭遇淘汰后,沈摇从傍晚一直哭到了凌晨。“禁言60天”——上述争议应援最终引来了对于日韩饭圈的整顿,多个相关账号遭到微博处理。“如果内娱追星不成,那就转日韩,是不是现在日韩不成又要转体育呢?”前述粉丝表达了另外一种担忧,“毕竟什么都在开始饭圈化了,到时候怎么办?”诸如直播、体育、游戏等微博超话榜单,一些知名选手的排名仍未取消;在时尚美妆超话下,带货网红李佳琦排在第一位;曲艺超话下,相声演员秦霄贤排在首位;颜值超话下,丁真则排在第一位。“万物皆可饭圈”曾是一句戏言,但在如今早已成为事实。除了影视娱乐圈,饭圈运动几乎开始进入每一个圈子,从文学、漫画到体育,从历史到军事、艺术,从服饰到美妆、萌宠等,从现实人物、历史人物到虚拟人物……李青青的一位粉丝朋友,脱粉后感到无星可追,已经开始去看羽毛球比赛了。饭圈的整顿,令一名85后腾讯游戏从业者感到“满意”,她同时有着十几年的追星史。她看到了饭圈近十年发生的变化,组织逐渐建立和运营、追星节奏逐渐加快,最后“争斗和谩骂完全无法收拢在自己的圈子中,扩散到整个平台”。年轻时,她为了追星曾苦学外语,到国外求学,只为见偶像一面,她自称“追过的偶像二十多年从未塌房”“积极正面”“没有任何负面新闻”。但她并不理解,那些业务差、品德有污点的偶像为何至今仍有粉丝的支持。2“一夜成名”的破产
大规模的电视造星运动始于《超级女声》,风行十几年后,由互联网选秀综艺节目接棒。2018年,《偶像练习生》《创造101》两档现象级的偶像养成节目播出,选手以练习生的方式竞赛、组团、出道,粉丝的决策权达到巅峰。曾经打造《超级女声》的龙丹妮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一切都变了,但偶像产品本身从未变过……粉丝关注明星的模式变了,产生偶像的平台变了。”艺恩咨询发布的《2018中国偶像产业迭代研究报告》判断,中国偶像已经从“英雄偶像”进阶为“养成偶像”。从2018年开始,由于业务需求增大,“选秀星探长”开始为国内经纪公司招募练习生,之前一直为韩国娱乐公司招募。在他看来,选拔标准有很大的转变,韩国公司要求“颜值高”“年龄小”,然后进行艺能培训。但是在国内,大小选秀公司要求不一,他无法总结出固定的标准,但基本要为快速登上选秀综艺做准备,只是“这个模式太快了,标准不一样,可能什么也不会就可以上节目出道了”。选拔培养、上节目出道、粉丝运营、变现,无论是日系养成(如丝芭传媒、时代峰峻),抑或韩式培训(如乐华娱乐)均遵循此路径。招募年龄宽松:“8-12周岁男生”“12-20岁青少年”“13-22岁女生”,所需条件只需要“拥有偶像梦想”。一份偶像经纪公司的宣传手册显示,公司从S-D划分为五个等级,签约者要经历新人、训练生、出道艺人三个层级,每周和每月都会进行考评,合作平台则是优爱腾三大平台,并承诺“对不同等级的训练生提供针对性课程艺能水平”。许多年轻人为造星节目呈现的“偶像梦”吸引,他们幻想“一夜成名”,然后早早放弃学业。探长曾是选秀大军中的一员,他很快认清现实。在通往偶像的梯子上攀爬,可能遇到“收费培训”的机构,可能遇到没有任何“艺人规划”的公司,有时也需要公司愿意投入资源推向综艺节目组。2020年2月,参加过男团选秀节目《以团之名》的乐华练习生黄智博因诈骗罪被逮捕,春节期间,他发布了虚假口罩销售信息进行诈骗,涉案金额11.7万元。黄智博出生在小镇,初中毕业进过工厂。当练习生三年的时间,迟迟无法出道,为了参加选秀节目曾花去五六万元,此次诈骗也是企图牟取服饰费用。有一个被探长推荐至经纪公司的练习生,他们前后谈了一年的时间,最终由于“舞蹈才能”被经纪公司看中签约。这位十九岁的练习生随后不久参加了《青春有你》第三季,被节目组评为“C级”,但是较早淘汰。即使如此,他也已经属于练习生中的幸运者,微博有十几万粉丝,“这样的人500个里面只能出1个”。沈摇曾观察这些小偶像的状态。“感觉性格被篡改了,”她感到伤感,“被剪辑之后的他,通过情节设置,已经变成了一个和自己本性完全不一样的人。”即使那些最终出道的选手,似乎也距离沈摇心目中的“闪闪发光”形象相去甚远。一位粉丝注意到,此前一个以“糙汉”形象示人的偶像,在被粉丝喊作“老婆”后,被公司打造逐渐走上了“美男”的路线。如今,形势已经急转直下。2021年8月20日,由七名男孩组成、平均年龄八岁的“天府少年团”在成都宣布正式出道。四天后,所属公司宣布“天府少年团”解散。一位童星经纪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童星偶像团体受波及较大,但是童星演员尚没有受到影响。探长提到,在过去,一次练习生招募可以吸引几千人报名,如今只有几百人报名。一些经纪公司直接拒绝了南方周末记者的此次约访,直言“不当出头鸟”“我们是第一打击对象”。“不得播出偶像养成类节目”后,练习生出道的渠道变窄,小型经纪公司不得不考虑未来的安排,它们建立初期往往便是以选择此类节目为目标,如今看来遥遥无期。“可能换一种形式,不在节目上出道,在公司内部组团出道,然后不同公司的组合上PK类的节目。”探长听到行业内的一些风声,“或者转向演员或网红,在影视上找找机会。”有的经纪公司本打算把看好的艺人2022年送去参加选秀出道,但是“明后年也许没看到太大的动静,还是去做网红吧”,李青青说。事实上,到了如今,无论再怎么去做,偶像选秀注定星途暗淡了。2021年2月,艺恩咨询发布的《2020年中国偶像产业发展报告》估算,2020年中国偶像产业总规模或超1300亿。另一个判断是,造星方式正在不断拓展,除了“偶像养成网综”,“爆款黑马网剧”“直播短视频”将会成为新的造星阵地。(图文无关)2018年,国内某偶像男团在节目中出道。2021年9月,偶像养成类节目的历史终结了。(视觉中国/图)3“艺德App”
2016年开始,一些行业内的公司开始在合同中加入道德条款,个人违规要赔钱。“现在连我的编剧合同里都规定不准嫖娼、出轨、吸毒、反社会了。”一位编剧如此对南方周末记者说。李振武称2021年进入了“合规元年”。之前几年,他在娱乐圈推广普及娱乐法的时候倍感艰难。“大家在一个小的圈层,人情社会,熟人社交,推的时候很难被人接受。之后,事件频发,圈内才意识到合规的重要。”从2020年开始,李振武已经开始给经纪人和艺人上道德法律课了。2021年7月,广电总局组织了“推动电视剧创作生产高质量发展演员和经纪人培训班”。8月16日,湖南卫视还组织主持人及来自全国各地的八十余位艺人签署《自觉践行崇德尚艺 努力做新时代文艺工作者承诺书》,一周后,艺人钱枫被指涉嫌性侵,8月27日湖南卫视与其解约。湖南卫视《披荆斩棘的哥哥》舞台提示清单中,列举了“慎做鬼机灵表情”“慎用咬嘴唇”“慎用wink”“慎用顶胯扭胯动作”“慎用与舞台地板大规模接触的动作”。网传一份艺人微博宣传清单,内容包括“不能发布不健康生活方式,比如节食、摆拍等”“禁止哗众取宠,比如漫画腰、过度减肥等”等。娱乐营销从业者江斌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根据长时间的经验,做综艺或影视剧的风险在提高,“很难做预警,第一时间‘切割’是最好的办法”。国家广电总局提出了三类“违法失德艺人”:一是政治立场不正确、与党和国家离心离德的人员;二是违反法律法规、冲击社会公平正义底线的人员;三是违背公序良俗、言行失德失范的人员。2021年初以来,包括郑爽、吴亦凡、张哲瀚等违法失德艺人,受到官方机构和行业协会的公开抵制,作品也被相关平台下架。回应“艺德”要求,多家影视行业的公司开始组织培训。8月31日至9月1日,海西传媒集团等12家民营影视文化企业联合组织七十多位青年艺人开展党史学习教育福建行活动。一家以儿童演员和童星培养为主的文化公司负责人回复,感觉如今艺人本身重视政治道德教育了。由于艺人年纪较轻,公司每个月会安排思想建设课,培训体系有“道德、商务、涉及艺人的广电政策”等,“这可能是比较利好的影响吧”。明星情绪抒发如今变得更加“谨慎”。除了大量的商务,明星的微博上曾有零星的生活细节,一些明星的微博也开始设置为半年可见。一位粉丝抱怨,偶像没火时的微博还会分享自己的点滴日常,现在逐渐商务化了,“感觉全是在由工作室托管,一些奇奇怪怪的内容看不到了”!资深艺人统筹孟彦朋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也感受到了流量偶像工作室的情绪,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正逐渐变得“谦虚”“礼貌”和“热情”,不再像以前那样“自我”,以庞大的粉丝为傲。过去,相较于老艺人几十万元的代言费,这些流量偶像可以要价到千万元。孟彦朋说,由于时间较短,市场还在观望,价格尚没有明显变化。律师林子琪在《艺德App离文娱行业还有多远》一文中提到:“文娱行业强监管时代,已然来临。”她建议出一款“艺德App”,放一些新闻、法律法规、政策和行业规定之类的内容,每天更新,另外增加定期考试。据媒体报道,一些行业专家建议演艺人员实行持证上岗制度,“凡是没有注册登记的,规定各类平台均不予录用”。近期,微博方面称“继8月4日微博与经纪公司举行线下沟通会、8月19日召集头部MCN机构开展交流座谈会之后,9月2日,微博再度举行经纪公司座谈会”。直播短视频平台快手则回复南方周末记者:“平台坚决抵制泛娱乐化,不给‘娘炮’、审丑、低俗等畸形审美以生存空间,接下来我们会展开专项治理,打击此类现象……”4对抗“流量”
整顿娱乐圈的行动已经持续半年,从郑爽到吴亦凡、霍尊、张哲瀚,都是社交平台曾经的“流量艺人”。汪海林分析,“流量”是诞生于互联网的概念,“网站单位时间内浏览的数量。后来这个概念泛化,比如说网上的话题、热度超话、热搜次数等。后来更进一步,正面信息的数量和负面信息的数量。这一整套算法导致的结果,流量明星需要粉丝去刷数据,而且是刷正面信息的数据,如果有负面信息,他们就要去占领广场”。“项目评估、项目策划、商业评估等等,都是按照这个算法的体系在进行的。”汪海林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谁的数据好,商业资源归谁,比如广告代言、角色争夺、主演争夺,这些就得通过数据来争夺”。“两三年的时间变样了,行业处于一种特别混乱的局面。”李振武描述,流量艺人凭借着资本和粉丝共同制造的数据,进入影视音乐等领域,“大部分人开始不关心作品的质量如何,这套流量至上的规则最终打乱了整个文娱圈内容为王的生态”。在微博平台,小乔的粉丝数据公司见证了行业数据的混乱。2017年开始,小乔在App端和小程序端建立榜单,为偶像艺人提供流量排行榜。短短两年间,这个榜单的价值却迅速下降,原因在于“饭圈的群体决策和意识进化的速度非常快”。饭圈的行动完全高度统一化后,“他们的行为已经可以训练到和机器没有任何区别了”。之后,小乔从售卖艺人榜单转向了提供粉丝数据服务。当线上App和小程序面临融资等一些重要节点时,影视剧需要上座率和收视率时,都需要数据支撑,“有些是销量,有些是评论量,有些是观看时长,有些是下载量,有些是注册量”。借助于庞大的明星粉丝团,这些数据极为便捷——他们需要用数据赚钱来支付应援费用。根据小乔的说法,品牌类的内容,至少有90%是虚假数据;如果微博粉丝为一千万的流量明星,日或周的活跃数应该只有十万到几十万;热搜实际上也是可以通过大量的号“推动”出来的,价格一般在几万到几十万。“我们只是数据森林中的一环,品牌方、粉丝团,大家都被数据绑架。”小乔说,“这些数据让平台的流量倾斜更加有利。”讽刺的是,她有时也帮助平台方的新产品App去做“漂亮”的数据。2020年,小乔退出了这个行业,为如今的局面感到“庆幸”。她自认为“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类似的粉丝数据公司仍然存在于行业内。9月8日,意大利奢侈品品牌宝格丽宣布杨洋成为品牌代言人,相关微博转发超过五十万,登上娱乐榜热搜第一位。小乔说,明星数据分级,转发20万-30万是一个咖级,40万-50万一个咖级,七八十万又是一个咖位。此前,杨洋与迪丽热巴主演的《你是我的荣耀》,点播大结局一小时3000万播放量,单日播放量超2亿。江斌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顶流,代言的东西确实卖得好也是事实。除去做的数据,他们群体本身确实很庞大,消费能力也很强。”微博营销比重一般占到了线上营销的六七成——尽管流量短时间在相关政策的影响下得到遏制,但是仍然会不断显现风险:播放量、销售量、转发量等数据都是新的流量证明。江斌说,诸多政策已经加速行业在内容方面的转向。过去,营销行业的一些从业者热衷于炒作明星话题,“谁穿了什么衣服”“谁唱了什么歌”,但是无法沉淀下来,“一转眼就没了”,无法做到价值观上的输出。而最近两年,大家的认同感越来越强,《觉醒年代》《扫黑风暴》的热播都是市场对抗“流量”的证明。草台回声副总裁刘岗同样认为,音乐行业应该回归“内容导向”。过去,平台总是依靠初级算法和数据来推送音乐,而不是依靠审美。“这首歌到底美不美,真的水准有多少,它们不会关心这件事。”刘岗认为需要等待和沉淀几个月,才能看到效果。2021年8月底,汪海林参加行业会议时见到了几个制片人,这些制片人直言“还是要流量(明星),不然就没人看,这能怎么办?现在给平台报一个流量(明星)的话,他们还是很高兴要”。汪海林认为,如果影视行业现在的购销机制不改变,仍然是根据明星影响力来购买和确定项目,那么饭圈现象只会变换各种形式,最后还可能卷土重来:“整个的逻辑是算法产生的流量和饭圈的这些现象,以后理想状态应该是什么?能不能根据故事来定向?根据故事来定价格,根据最后播出的实际效果来定收益?”“最重要的是数据要真实。”汪海林对南方周末记者说,“数据资产要国有化,不能交给资本来决定。”在《通知》中,广电总局提到“科学看待收视率、点击率等量化指标,加大‘中国视听大数据’推广应用力度”。(应受访者要求,艾甜、李青青、江斌、小乔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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